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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【清晨

    熹微的光开始在天边晕染开。一切正在慢慢苏醒。路边的油条滋滋的冒着热气。那条熟悉的路,却似乎有些不寻常起来。隐秘的微笑,藏在光影交叠处。

    校车迟迟不来。“晚点”差不多十分钟了。有老师说,但愿,今天不来就好了。笑。原来,没有人是真正想工作的。心里也有这样微微的期盼。只是,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,不允许生根发芽的。

    于是,笑着抬头。才发现,梧桐树上,居然开满了花。那些从来桀骜不驯的梧桐树,原来,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刻。

    从来不知道原来梧桐是要开花的。那些曾经枯瘦,光秃,土黑的梧桐,曾那样无力地伸入空中。但此刻,它却如此鲜明、粗犷、有力地勾勒出一个坚实的灵魂。然后,施施然,托出温柔的表情。在嫩的叶中,灿灿的开着艳丽的颜色。象一只只排列整齐的小喇叭。在昨夜,它们必定是齐齐的商量着,今晨一齐奏响。于是,有些微馨的晨曲,便开始有些缭绕了。

    有人说,梧桐花的花语是:高洁、忠贞、孤独、离情、情窦初开。

    多么喜欢这些词。每一个词都直达内心。象是一种盛大的悟。内心的混沌,在一个清晨苏醒。然后,一丝阳光落下来,拉长每一个质点。温婉和悦。

    一个词就是一个场景,一个故事。就是一段褪色的青春。就象此刻我默默站立在梧桐树下。想起“凤凰鸣矣,于彼高岗。梧桐生矣,于彼朝阳”一棵梧桐会在一生中这样的盛开,然后,迎来他的凤凰么?一朵花与另一朵花擦肩,一片叶子与另一片叶子相撞,它们会说些什么?是不是,和一个人与另一个在红尘初见,一样?

    也想起“垂緌饮清露,流响出疏桐。居高声自远,非是藉秋风”那只去年在这棵梧桐树上栖息的蝉,饮着朝露,听着潮热的风一遍一遍吹响梧桐叶的蝉,此刻又在何处呢?那样的一种相遇,是回澜拍岸,一波推开另一波,然后,慢慢溅入心底。

    车终于来了。跳上车,关闭思维。让寂静浓到如酒,令人微醺。

    午时

    阳光如金属丝线般,一丝一丝的缠绕下来。有些凉,却不冷。有些暖,却不热。

    天空是清澈而干净的。甚至似乎可见透明的纹理。

    开花的梧桐树上有嫩的叶,被阳光仔细的拨弄开,然后,涂上亮闪闪的晶莹。那些花,站立在枝头,如蝶翻飞。象一个人绵长的等待,心思绵密,有种初夏的质地。

    那样的一种旁枝斜逸,是肆意而任性的。似乎,懒洋洋的对两旁的高楼说,不要挡住我的阳光。就象很多年前,第根欧尼对亚历山大如是说。

    我突然想起,不久以前,在春天刚刚靠近时,经过学校的林荫大道。大道两旁同样是如此清矍旁枝斜逸的梧桐树。细细的嫩芽正打苞。可是,一阵风来,居然,那些经霜历寒的枯黄的梧桐叶纷纷坠地。如一场决绝的离别之舞。那时,我几乎要落泪了。能抵挡住一个秋天和冬天的梧桐叶,可是,毕竟抵挡不住四季,抵挡不住时间。

    而此刻,这些早晨目送我远去的梧桐树叶,梧桐树花。宁静的安坐于属于它们的时间。兀自成欢,灿然似锦。明年的此刻,它们还会在么?可知,这花,俯首而开,握不住的颜色和形状,只开一次,落在行人温暖的衣领上,落在路边干枯的草叶间,落在它们曾经嬉戏呢喃的檐下廊前。然后归于水,归于尘土?

    归家的脚步,因此而变得有些迟缓。

    我不抬头。但是,我知道,梧桐花,如蝶的梧桐花,正在望着我。

    黄昏

    一切开始暗下来。光如此,影如此。有些灯,开始亮起来。于是,路边,就有了氤氲的亮。

    刚刚练完瑜珈。浑身的细胞因为音乐的浸润和舒缓的瑜珈功,有种甘畅的质感。象在三月,捡拾一片蓝天。

    在换衣间,又见到了那对母女一同来练瑜珈。

    母亲50岁出头,短发,中等身材,明显发福,有明亮的笑容。女儿20多岁,正值风华,如一朵花。她们穿上瑜珈服,一同微笑的模样,竟叫人生生的羡慕。

    那个爱说爱笑的母亲说,没想到练瑜珈居然减了五斤,没想到,身体越来越轻盈。她说,其实,她更喜欢跳肚皮舞。而且跳肚皮舞一定得有些小肚子才好看。她还指着我说,比如她,跳肚皮舞就不好看,因为太瘦了。

    我只是笑笑。我喜欢她笑着说话的样子。她自信的笑容零星开着,或一径开到天涯。

    她甚至拿出一幅山水画来,脸上有种等待夸奖的孩童般的表情。自然,我们都是啧啧称赞的。虽然,那画并不见得有多么高明。

    有人问,这是画的哪里呢?

    她说,这是我自己想象的,心中的山水。

    心中的山水。我忍不住重复了一下。似乎在矜持的黄昏,心被人悄然去了门栓,一下被风吹开,便可见,峰峦叠嶂,沟壑纵横。

    她圆圆的脸上,有皱仄,有日子的重叠,双下巴也很明显。可是,双手托起那副画,要我们站远些看的神情竟然不带岁月的痕迹。有种纯粹。

    如一杯清风,一杯明月。

    如一株正值开花的梧桐树。

    2009。4。8 晨 半晴半阴,有种雨刚刚收住,水气仍在的迷蒙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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